覆雪玉面，霜爬凍翼

前篇為

天‧災

赤裸的足踩在累累白骨上，龐大帶著勾爪的雪色羽翼輕拍，散著血沫，嬌小的少女噙著半狂的笑，變形為銀爪的雙手隨意一揮。

又是具屍體倒下。

「怎麼了？」隨意捲著自己銀綠的長髮，面容燦爛的看向不遠處，執著劍的人們，「剛剛不是殺得很愉快麼？砲彈、坦克車、手榴彈、槍、劍，不是個個都丟的很愉快？」

怎麼，現在都抖得跟沒斷奶的小孩一樣。是在跟她開玩笑嗎？

「我可是工頭呢……」向前踩了一步，以她為圓心瞬間竄起許多尖銳的冰柱，狠狠貫穿了許多人的胸膛，「領了『錢』，總不能不做事吧？」

你們，通通都只是等待被她毀滅的種族，抗衡？

有膽就來啊！她可是神吶……

又有一顆砲彈伴隨火藥餘燼飛來，夾雜轟然巨響，卻被輕鬆粉碎在她的眼前，她輕輕舔著染血的爪，血刃了一個又一個的人類，斬斷了一顆又一顆的人頭。

冰藍色的火焰伴隨在她身邊將數不盡的屍體焚為最純粹的白骨，而她則隨手拿著某人的臂骨，利用尖銳的斷面刺入，剖挖出一顆顆比手掌還大的心臟。

溫熱的，依然在跳動。

耳邊響著無數的哀嚎與尖叫，但更多的卻是畏懼的喊叫。惡魔、妖怪、異形，隨著人們驚恐的臉自他們的嘴，吐出。

揚起嘴角，她露出帶有銀絲的牙狠狠挖出人類的腦，帶著勝利的笑容，不屑的拋在一邊。

噁心的味道，真不愧是人類。是呀，她是妖魔，是怪物，但又怎麼樣？

你們這些低賤的生物，依然要死在她的手上。

著迷的享受著這場大殺戮，就在她張大嘴巴就要咬斷司令官的脖子時，眼角似乎閃過了什麼純白的東西，肩膀忽然像是被什麼貫穿，頓時被炸得血肉模糊。

她立刻愣了一下，肩膀麻的像是不屬於她，但司令官沒有給她後退的機會，用幾乎要給她扯斷的左臂費力地按下板機，開槍。

帶著那，詭譎邪佞的，笑。

右胸炙熱的讓她一嗆，抬頭一看見那笑她便呿的，滿懷怒意用爪子將那人的臉給撕爛，爪子清楚地感覺到堅硬的刮抓感，刻意用不緩不急的速度挖出了眼球、鼻子，甚至折斷了頸骨，直接挖掉對方的半張臉。

混蛋……

司令官身體一歪，就這麼倒在地上被藍焰燒成骨。她抹去嘴邊的血，吐出來的，護著自己的傷處，特別是幾乎要被炸爛的左肩，步履蹣跚的退後，拍翅飛到半空中。

每個動作都牽動她的傷口，令她齜牙咧嘴的冒冷汗。很痛，非常的痛，但下方的人們伺機而動，不飛就是死。

她還不能死，不能，也沒有那個資格。

將傷口凍結，省得一直在那邊流血找麻煩，她略為的咳著，嚥下湧入嘴中的腥味。

無意間看著地面的影子，幾乎要將她壟罩。而且，並不是她的。

警覺地想要轉身防禦身後的未知，但終究是來不及，她什麼都沒有看見右翼便被光束擊落了好幾片羽毛，鮮血大量的噴濺在她的臉上，翅膀呈現詭異的角度一歪，骨頭自羽毛中穿刺而出。

連繼續維持在半空中都做不到，她身子在空中晃了幾下就往地面狠狠摔下，渾身塵土的匍匐著，身上的痛讓她動彈不得。

血色的瞳猛然一張，將那參雜著藍的雪白，深深刻畫而下。

啊……是天使嗎。應了人類的祈願與信仰，現身的天使。

真是諷刺……哈哈哈！

歪斜著身子緩緩站起，她癲狂的笑了起來，一聲又一聲。

「這是上神的玩笑嗎？就為了讓我現身？嘻嘻……哈哈哈哈哈！」用上位者的姿態命令她將這個世界毀滅，然後又派了另一個人趁她玩得正開心，扮演一個好人。

怎麼說？還真用心呀──

「天使──」無視身上的劇痛，她的眼幾乎瘋狂，「為了取得美好的名聲，真是辛苦你們了吶──需要我幫你們擦擦汗？哈哈哈哈哈哈！」

聽著她的嘲弄，雪白圍有藍色圍巾的天使只是稍微皺眉，抬起了手指向銀色的少女。

「意圖滅世的魔物，我將在此斬殺你。」平靜無波的語氣，認真嚴肅的表情，就像是救世的聖人，散發著聖光。

真是好耀眼，好諷刺啊。

僅存的翅膀猛力拍著，少女的外貌在扭曲之下越來越不像人類，兩對犄角自額抽長而出，龐大的龍尾在撕裂聲後自她身後竄出，血色的瞳令人不寒而慄。

「來呀……」張口而出的聲音，夾雜著詭異的叫聲，「殺啊！」

詭笑著，儘管帶著傷，依然看似那樣的猙獰。

淡淡的搖頭，純白的天使只是嘆了聲，便握著刀朝她走來，在她的尖聲咆嘯之下輕鬆無比的將那變形扭曲的身影，深深釘在地上。

那妖魔含著笑吐出了好幾口鮮血，染有異色的羽毛凌亂的散落，血瞳盡是嘲弄。

「準度還真是差勁……」胸口的碎羽漸漸被鮮血浸染，「天使都這樣？」

險險的擦過心臟，卻連條大血管都沒有傷到。鬧著玩的？

「不，」只是將劍停在那一下，天使便後退，抽出整個劍身，任著妖魔的血自傷口噴濺而出也不曾動過眉毛，「我不殺不反抗的生物。」

「你還挑吶──」用尾巴支著起身，妖魔沾著自己的血舔舐，「而且普通人給你這麼一捅，不死也難。」這可是乾脆的捅了個對穿呀……

「但妳死不了。」

兩人無言的對望，天使淡漠的擦著劍，妖魔則是慢慢地揚起嘴角。

也是，死不了。

「嘛──那這次就算了吧，反正就當偶爾累積點好事，」身邊開始燃起冰藍色的火焰，緩緩地將她吞噬，「認識總有那麼點好處。」

只可惜她這回，就真的是在做白工了。沒賺什麼倒是賠了不少。

不過至少，「我可都還清了吶。」一分一毫，都沒有虧欠。

在一道閃光之後，背對著妖魔的天使就這麼憑空消失，什麼都沒有留下，就算是一根羽毛。

而她依然笑著，笑著，被火焰吞滅。

帶走了所有的骸骨，與此地所有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