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雪玉面，霜爬凍翼

等他很久了？

聽到這句話的他馬上愣在那裡，抱著音羽的手臂微微緊縮，心中開始警鈴大響。

「妳是誰？」悄悄的向後挪了幾公分，「為什麼妳知道我的名字？」而且，還是全名？

對方並沒有回話，只是揚起幾乎看不見的微笑端正的坐著，毫無感情的雙眼看向音羽，像是在給什麼暗號似的。

視線不由自主被帶到音羽身上，他錯愕不解看著懷中嬌小的女孩，只見對方眨了眨水靈的眼睛，對著他揚起燦爛的笑容。

看著她的眼，他這才發現，究竟是什麼時候音羽異常的瞳孔變成了與其他人相同的大小呢？

充滿了天真與好奇，就像是……最普通的小女孩般。

「音羽……」伸出右手輕觸她柔軟的臉頰，她長長的睫毛抖動了下，依然還是如先前般，鳥兒似的半瞇起眼睛很是享受。

「唔──哥哥！」忽然她鼓起嘴巴來，露出不滿的表情，他輕拍她的頭淺淺微笑。

「怎麼了？」

「哥哥睡了好久……都不起來陪我們玩。」噘著嘴，換音羽戳他的臉拉他的頭髮，「而且哥哥的耳朵和尾巴不見了……哥哥藏起來了嗎？」歪頭，模樣好不天真。

但他卻感覺如被雷劈了般。

他睡了很久？

決定先無視「我們」這個詞究竟是在指誰，他咳了一聲，將音羽拉著他頭髮的手抓下來，盡量恢復平淡的詢問，「我睡了多久？」

至於尾巴的問題……反正他也不清楚，就先不回答了。

當初，因為妖魔在一個不小心之中把他牽連進一個事情，祂允許他在死亡之際許下一個願望，但也就只有一個，再多是不可能的。

而他當初許下的，是希望音羽能夠擁有正常的人生，而不是直到死亡都以為自己是鳥類的命運。

祂允了，就理論來說，他應該要死亡的。

應該要再也見不到音羽的。

但他卻在這邊醒來，擁有心跳與呼吸，活生生地醒來。這讓他困惑且糾結，完全不懂妖魔究竟是在玩哪一齣。

乖乖地坐在他懷中，音羽先是歪頭思考了一下，才不是很確定的開口。

「哥哥睡了……一個禮拜嗎？」忽然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銀綠髮少女，「姊姊，是叫一個禮拜嗎？」

等等，為什麼要去問那個陌生人？

腦袋還沒轉過來有些警戒的瞧著少女，只見那少女緩緩點頭，用毫無起伏的聲音開口，「嗯，不過其實是一個禮拜又五天。」

「謝謝姊姊！」再度揚起燦爛的笑容，音羽轉頭認真地看著他，「哥哥，是一個禮拜加五天喔！」

換而言之，總共十二天。

……

他睡了十二天？

瞪大眼愣在那，沒想到少女竟然還輕飄飄地用下一句打擊他。

「其實你是和音羽比起來多睡了十二天，事實上，你睡了一年。」轉著手腕上零碎眾多的水晶飾品，毫不在乎的說著。

是說她也不需要在乎就是。

但他在乎啊！

「喔對了，現在你是一歲。」又是輕飄飄的一記雷打了下來，電的他外酥內脆，整個人杵在那裡腦袋當機，好幾分鐘才回神過來。

……他覺得他那名為「沉穩」的面具快要崩裂了。

「你們這群妖魔究竟是對我做了什麼？」咬了咬牙，他終於記起來了，這個銀綠髮少女根本就和把他的靈魂拖出來玩的銀綠髮少年長得一模一樣啊！除了表情和整體感覺，完全就是同一個模子鑄成的！

若不是同一個人在玩扮家家酒，就九成是雙胞胎在一起玩陰謀！

只見少女眨了眨眼，狐疑地發出了個「嗯？」出來。

「只是轉生而已。」大約十六歲左右的少女托著腮，「只是人魂外加一點點骨灰配上一些材料罷了。轉生成妖族真的很麻煩呢，我大概之後也不會想做了吧。」隨即碎碎念似的念出一大堆聽都沒聽過的名稱，用輕的幾乎是用飄的語氣說著哪個配上哪個是有多麻煩之類。

聽了就頭暈。

不過，「轉生？」

十萬分之疑惑的看著少女。而且，妖是什麼東西？怎麼聽起來就不是很好啊……

「轉生就是……要怎麼解釋啊？」她抓了抓頭，「就像雞蛋變成雞一樣？」

……不，那個叫做成長，小妹妹（他轉生前是一百多歲，視少女為小孩是理所當然的，雖然他後面有那麼點後悔……）。

「唔……好難解釋喔，」她困擾的抿著嘴，規律的踢著腿，「新……重……啊！就跟重生一樣啦，把轉生當重生就好了。」露出目前為止的第一個表情，她微微一笑，並沒有奪人呼吸般的美麗，但也溫和地像是可以溫暖人心。

說是春日的徐徐暖陽都不為過，完全把先前冷凍庫般的氣質提升了二十度不止。

「你就當作是轉世時忘記喝孟婆湯，開始新的人生就好了。」

……

馬上，感動就這樣被他丟進了千里之外。誰聽到莫名其妙的詞都會如此。

「請問一下，孟婆湯是什麼？」他很有好學的精神的。

「……我討厭國情不同。」

見對方又要開始小聲但完全聽不懂的碎碎念，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換話題，提了另一個小問題。

畢竟他剛醒，又身在一個新的環境，不問問題處在一個混沌的狀態，他真的會有點受不了。

「就妳剛剛所說，我是從人類轉生成妖的，那麼，什麼是妖？」

她默默地睇了他一眼，幾乎讓人無法察覺，不過……那眼神好像稱作「鄙視」啊？

欺負一個多睡了十二天的人可是一點都不道德的！

正打算好好教訓這個沒有禮貌的小女孩，卻沒想到少女一個彈指，他立刻僵在那裡動彈不得。

才剛要開口抗議，她又一個彈指，這下他連發個聲音都辦不到了。

「音羽，示範給妳哥哥看。」少女好整以暇的坐到椅子上，對音羽略為點頭，「究竟什麼是『妖』。」

「嗯！」音羽開心的從艾暮塔的懷中跳下來，同時限制住他所有動作與聲音的力量隨著音羽的離開消失無蹤，他坐倒在地上，錯愕地看著眼前的音羽站定，帶著一如過去的天真笑容面對著他。

雖然他什麼都沒看見，不過隱隱之中可以感覺的到有股奇怪的力量從音羽體內擴散出來，像是被人操縱般聚集在她的腳旁與背後。

毫無規則的纏繞堆疊，連最基礎的形狀都沒有，就像是給貓扯亂後又重新揉成一團的毛線團，那樣的雜亂無章。

沒多久，奇怪的力量停止自音羽體內擴散而出，好好地待在原來的位置沒有潰散也沒有消失，他還在思考究竟是什麼狀況時音羽已經輕輕往上一跳，藉由力量團浮在半空之中。

灰黑色的短髮微微漂浮著，讓微風吹的亂飄，雖然她的外貌是兩歲多的孩子，看起來卻有種莫名的神聖感。

嬌小的她閉著雙眼，微微張開雙手表情認真，停留在她背後的力量團略微顫抖後，一半鑽進她的背中，另一半則保護性的散在她的四周。

沒有任何傷口也沒有任何的痛苦，一雙藍黑色的翅膀就這麼從音羽的背後竄了出來，夾雜著大量雪花似的碎羽，就像是剛下凡的天使。

那樣的純潔天真，又美麗。

拍了拍翅，她睜開了深褐色的雙眼，對著艾暮塔揚起了既純真又燦爛的笑容。

「哥哥，這就是妖喔。」

葉蟬的時期又開始了啊

果然夏天到了（窗外也開始蟲鳴鳥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