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偽善。」
在一片寂靜之中忽然冒出這句突兀的話,但少年只是看了一眼發言者,默默點了點頭,算是承認對方的想法。
是啊,偽善。
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假裝他們還是那麼的正常。
而非陷入規律性的低潮期。
「夜,月呢?」少年看向站在一旁,擁有和他完全一模一樣臉龐的另一位少年輕聲詢問著,而就如預期那般,他得到的是一抹詭譎的笑容。
「正在離開,」夜嘲諷的對少年說著,「星,你感覺不到?我記得我們三個可是同個靈魂的碎片啊。」
「我只是進行確認而已。」雖然書上的字連一個都看不進去,星還是意思意思翻了下一頁,手指捻著泛黃的書頁感受那粗糙的紙質。
微風自窗外鑽了進來,在樹葉的沙沙聲之中吹動兩人的頭髮,銀絲散在空氣之中被陽光照得發亮,閃爍著金光。
夜雙手抱胸看著窗外,雙眼冷漠無情,鮮血自他的手腕緩緩滴下在地毯上染成紅斑。
嘆了口氣,星再度翻頁,將櫃子中的繃帶拿出來放在桌上。
「纏一纏吧,當心流血過度,」沒有扔過去,完全就是等待對方自己將繃帶拿走,星雙手交叉托著頭,看著仍然站在陰影之中的對方,「我勸你,別做你正在想的事情。」
「為什麼?」冰冷的眼神掃了過去,「我想,不行嗎?」
「但那是我們一起建立的世界,現在就毀了也未免太可惜。」
「……星,你就沒有想過?」
沉默再度占據整個空間,除了樹葉相互摩擦的聲音之外一切都像是空白的,星直直看著夜,隨後嘆氣。
「有,我有想過。」
「那你還狡辯什麼?我們已經有了統一想法,為什麼不現在做?」
「因為我覺得可惜,」再度翻頁,「那是我們所建立的世……」
「我們已經喪失了那邊的主導權,」夜的聲音帶著一種決絕與冷漠,「我們已經喪失了立足之地,你還不明白?」
「這不可能發生的,那裡可是我們所創……」
「夠了!你一定要這麼自欺欺人嗎?」夜對著星怒吼,更多鮮血自手腕流出,「你真的不懂嗎?吭?就算那裡,希砮索羅一開始屬於我們那又如何,你告訴我,現在那個世界裡究竟有哪塊地是我們可以恣意放鬆的?你他媽的給我開口!」
「沒有,行了嗎?」手微抖,星顯然也火了,「我不能有期待?我不能有希望?」
「那種東西根本沒有存在的意義。」
「那你說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啊?」
「毀滅,」夜微微揚起了嘴角,「我是為毀滅一切而存在。」
「包括我們?」
「你看不出來?」
瞥了一眼夜不斷冒血的手臂,星很明顯的冷笑了幾聲,繼續和對方僵持,反正到最後失去優勢的絕對不會是他。
「假設你沒有繼續把自己的手腕割破……我興許會相信你這番話。」
「……你這混帳。」
「謝謝你的誇獎,『弟弟』。」
「閉嘴,當初也只是你一時手氣好,正好猜拳猜贏了而已。」
「但,運氣也是成功的主因之一,別忘了啊夜。」
夜略為揚起頭冷哼著,「有時候,我真討厭你的自以為是。」
「彼此彼此。」
忽然夜的手腕竄出一小叢血紅色的火焰,中心熾白的耀眼,光芒映在他的臉上不知為何卻看起來更加詭異,他隨意的用火焰將血跡湮滅之後便將其捻熄,同時傷口也結痂不再冒血,只餘猙獰的傷口橫過他的手腕。
撫摸自己的傷口,原本冰冷異常的眼眸不知道為什麼瞬間變得像是在厭惡什麼,隨後狠狠沿著手腕用自手指變形而成的爪子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
星並沒有過去阻止,只是靜靜看著夜的所有動作。
「想死?」
「吶,我問你,你厭惡她嗎?」輕笑著,完全沒有要回答星的意思。
對上那雙似乎有些激動的眼睛,星只是略微低下頭,看著書上由文字所構成的不規則圖形。
「……你也不能將她的喉管割破吧。」
「喔,我熱切的這麼希望,只可惜這種想法無法實現。」
「因為她是妹妹。」
「是啊,是妹妹。」
砰的一聲,星將書本闔上,視線跟著書本封面的線條游走著,心思卻飄到遙遠的另一邊去。
對她……月的厭惡嗎?
「我討厭她的天真、愚昧、」
「依賴、」
「偽裝、欺騙、」
「裝傻、」
「脆弱……大致如此。」
「也差不多是這樣。」
星嘆了口氣,夜則是低首默默撥弄傷口,兩人一致的沉默,心中同時想著那個面貌完全相同的妹妹。
是的,厭惡她的同時,卻也關心著……
所以他們才說自己是卑劣的偽善,就算平時再怎麼樣的在乎妹妹,終究還是會規律性的厭惡,遠離甚至看戲。
而在此同時也深深憎惡著這樣的自己。
忽然,腦中的某條聯繫莫名斷去,兩人的眼皮同步輕微抽動,也同樣什麼動作都沒有。
「她昏倒了。」
「管他的,死就死了,我不在乎。」
聆聽著遠方不知在何處的心跳聲,似乎弱了些,不過也僅此而已。
算了,反正他們都不在意。
看著窗外白雲浮動的藍天,依然是那麼的耀眼,沒有笑容,只是這麼靜靜望著。
『如果能毀去一切,那就好了。』